无前后位之分
剧情走向基于TV版少年歌行及琉璃
略微OOC/剧情不合理或有问题可提出
——这一次真的完结了——
——开头即修订,结局HE——
11
百年荒唐如一梦,一梦醒来皆是空。
在成为唐莲之前,罗喉计都已经经历过无数种人生。
有一世,他投胎到一户佃农家中,父母虽早逝,独留一小妹,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,过得还算平静。
正当他以为将如此平稳地度过这一生时,十五岁时那场提前而至的暴雨,浇灭了他的希望。
乌云压城,遮天蔽日,接连半个月的暴雨砸在夏末的田野里,也砸倒了成片的稻谷,田里的稻谷们以东倾西倒的身姿,向这场大雨投降。
不远处的低矮房屋里,唯有年幼妹妹饥饿的嚎哭声,交织着雨声,织成一首绝望的曲子。
披着蓑衣的罗喉计都跳进田中,扶起一株又一株的稻谷,可等他刚一松手,那些稻谷便又被雨滴砸倒。
扶起,倒下,再扶,再倒……反复多次以后,他终于无力瘫倒在田里。
曾经,呼风唤雨于他而言,不过是初级法术,挥手之间风云变幻。
如今,一场提前而至的秋雨,却如同千钧重担般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罗喉计都抱着自己的膝盖,脊梁弯曲,脸和泪水都被埋在扎人的稻叶之中,几乎与这片向上天投降的稻谷融为一体。
这一刻,他如同在海里溺水的鲸鱼,在陆地缺氧的狮子,宣告着他的无能为力。
就这样吧,就这样死去吧。
12
再睁眼时,他面前哪有什么水稻和田野。
眼前只有脸色惨白、口吐鲜血的柏麟,被他牢牢护在身下。
身后是阵阵轰鸣,第三道天雷从天而降,直冲石台中心而来。
不好,罗喉计都这时才意识到,他神识虽清,但身体不过是尘世凡胎,天雷若是直接砸其身上,必定是落得个魂飞魄散的地步。
怀中的柏麟勉力撑起身子,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,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,距离极近。
不等罗喉计都另作他想,便听到他说,“运力,就现在!”
下一秒,第三道天雷依旧落在石台中间。
却不见他们的身影。
不到一尺之外,瞬移后的柏麟,无力地松开那只本搂住罗喉计都脖子的手,整个人向后摔去。
罗喉计都见状,立刻单手将他捞入怀中,二人位置瞬间上下调换,却见一个乌黑色的小物件从他手中滚了下来。
遁雷桃僵。
当年褚璇玑还在少阳派时,柏麟便是以此物赠她,后续她与司凤的众多纠缠也离不开这物件。
罗喉计都看着那小东西,才明白,柏麟救他时所展现的瞬移,哪里是什么恢复仙身?不过是用微弱的法力驱动了这小小道具罢了。
这不对劲,刚才紧急之下,自己给他输送法力之时,便已感觉到他体内法力空空。
似是担心自己的判断有误,罗喉计都运力再为柏麟输入一阵法力,却依旧感觉如泥牛入海,不见踪影。
罗喉计都脸色越发难看,今日柏麟既能借唐莲之身召唤出自己,那他以无心之身出现,虽不会是柏麟的鼎盛状态,但也不会目前这种状态。
如今他这模样,必定与那逆转之术有关。
又是司命、腾蛇这两个家伙!
不等罗喉计都思索,第四道、第五道、第六道天雷接连落下。
遁雷桃僵早已损坏,只能靠罗喉计都本就为数不多的法力勉强躲开。
可凡人有极限,法力有尽时。
当第七道天雷劈下来时,罗喉计都和柏麟都已狼狈不堪,无力移动,罗喉计都只能试图以身做盾,护住柏麟片刻。
怀中的柏麟借无心之力,为两人撑起最后一道心钟。
眼见天雷几乎毫无阻碍的击破心钟,金色的碎片散落一地,可预料中的雷击之痛却并未出现在他们身上。
只见石台之上,一棍抗住第七雷。
13
无极棍!逆乾坤!
只见那无极棍深深扎入石台,一头接天上之雷,一头接大地之土,以棍做引,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天雷,瞬间化为绕指柔,流入土中。
远处的萧瑟却因使用流转之法,而身形不稳,堪堪被叶若依扶住,才得以没有倒下。
罗喉计都对萧瑟的印象几乎没有多少,唐莲回忆中的他总是刀子嘴豆腐心,表面看起来懂利害得失,实际上却爱讲义气、重兄弟。
做惯了魔尊的他,第一次想向一个凡人表示感谢,可此刻两人相隔甚远,这份谢意终究只有自己知道。
一旁的柏麟突得吐出一口血来,罗喉计都有些手忙脚乱地想将他扶起,却被他反手拉住胳膊。
“计都,抗不住的,你快跑。”
罗喉计都脸色不善地拽下他的手,自顾自地为他调整一个更好的躺姿。
他却并不死心,继续说道,“这天雷,一道比一道厉害,那无极棍,咳咳,无极棍是凡间之物,最多再扛过一道,咳咳,你趁这个机会快走。”
罗喉计都依旧不搭理他,只是在他咳嗽时望了他一眼,便站起身来走远了些。
看着罗喉计都离去的柏麟,这时才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,以一种极其顺从、认命的姿态,等待着接下来的天雷。
“终于,也算还清了吧。”
“你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?”罗喉计都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,用覆盖着布的手扶起柏麟。
“不是,你怎么又回来了?”
说话间,第八道天雷砸在无极棍上,这根代表着百晓堂、传承自百晓生的传奇之棍,从此便化为了无数块废铁。
罗喉计都又开始不接话,只是扶着他往一边走了几步,这时柏麟才注意,他们两所站之地,周边有一个用血画作的圈,圈中有些奇异而熟悉的图形。
柏麟掰开罗喉计都搀扶着他的手,布下面是一道道为了取血而狰狞的伤口。
“其实不必的,”柏麟无力地说道,“你于我之恩,早已是还不清的了。”
罗喉计都扶着他慢慢坐下,才抬起头来与他对视,“你知道吗?我最讨厌你这悲天悯人的眼神。”
他向后缓缓退出圈子,挤出一个微笑,“不必还了。”
柏麟还有些发愣,只听罗喉计都双手飞速移动,比划出一个个手势,眼睛却死死盯着他,一字一句说道,“柏麟,不必还了。”
红色的圈子瞬间溢出微光,如同铁桶般将柏麟罩在其中。
果不其然,第九道雷直冲柏麟而来,毫无阻碍地破圈而入,石台破裂,烟雾乍起。
圈中的柏麟却毫发无损。
烟雾散去,罗喉计都躺倒在石台之上,一道可怖的伤口从其腰间延伸至肩上,最深处可见白骨。
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,罗喉计都感觉自己越来越困,柏麟似乎正试图起身朝他奔来,他想告诉柏麟别费力了,这可是修罗一族的秘术,不仅坚不可摧,还可转移伤害至施法人身上。
可他已经发不出声音。
第十道天雷落下了。
14
好吵。
天空乍响惊雷,得意地向这片土地宣告自己的胜利。雨声、蛙声、雷鸣声在罗喉计都耳边轮番炸开,爆裂的疼痛从耳膜传来。
一阵柔弱的女童声音,打破了这阵喧嚣,轻轻地传到他的耳朵里。
“哥哥?哥哥?我怕。”
是被独自放在家里的妹妹,她还那么小,还不会稳稳的走路,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,还没有分不清春天的水稻和杂草……
他死了,这个举目无亲的妹妹又要如何度过这个毫无收成的秋天呢?
不行!
罗喉计都猛地从被半淹的稻田里挺起,从那双被稻谷叶拉伤的手上,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。
双手合力,举出水面,一条鲜活肥美的鱼被他稳稳抓住。
这时的罗喉计都顾不上被扔在一旁的蓑衣,也没注意到天空边缘的泛白。
他举着那条鱼,朝着家里奔去。
远处雷声轰鸣。
总有日出将至。
15
好吵。
“小神医,大师兄这也该醒了吧?”耳边是雷无桀叽叽喳喳的声音。
随即是一道清脆的女声,“你别吵到我的病人,影响他恢复。”
“萧瑟,你来评评理,”听语气,雷无桀似乎被气到了,“她治不好大师兄,还怪到我头上。”
萧瑟依旧是那道熟悉的懒洋洋的声线,“小夯货,别吵。”
“好你个萧瑟,你居然不帮我......”
大概是听够了他们的幼稚发言,唐莲才慢慢睁开眼睛,眼前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忍不住皱眉,一双手却及时覆上了他的眼睛。
“别着急,你才刚醒,需要适应。”
唐莲对身旁之人略有些惊讶,“无心?”
对方轻笑一声,“小和尚与唐兄虽阔别已久,倒也不至于声音都认不出来吧。”
说罢,无心便感觉自己手心似乎有睫毛扫过,估计他适应光亮后才将手拿开。
于是,唐莲昏睡半月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场景,就是雷无桀、千落两个人超近距离的脸。
“大师兄,你终于醒啦!”雷无桀和千落异口同声道。
唐莲露出那幅大师兄标志笑容,“没想到,我这一睡,你们都已经成长到比大师兄更厉害的样子了。”
萧瑟虽站的远些,眼神却丝毫没有离开唐莲的脸,看见他神色却无异常后才放心走开,给后面的唐怜月、司空长风让位。
几位长辈则显得冷静多了,与唐莲简单叙了叙家常,便问道那天在郊外茶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
唐莲摇了摇头,只道自己也记不太清,那时候饮下七盏星夜酒后,勉力杀掉暗谢七刀后,便体力难支晕倒了。意识模糊之间,只感觉一股暖流自四肢流入心间,便没了其他记忆。
见面前的司空长风与唐怜月听后并未继续追问,唐莲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,那梦里之行还是暂时不与众人说罢,毕竟自己也难以解释哪些玄幻却又真实的场景究竟是什么?
他略有些心虚地朝房间其他地方看去,却未曾想与独立在窗前的无心撞了眼神,只见无心迅速转开视线,唐莲却觉得,这位天外天的少宗主与之前确实不一样了。
几个小一辈的还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,唐莲被吵的有些头大,忍不住咳嗽了两声。
在一旁一直没插嘴的小神医这才走上前来,“别让他太辛苦了,你们都出去!”
雷无桀、千落虽小孩子心性,但见大师兄才刚醒来,也不敢造次,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房间。
唐莲向小神医做了一辑,“感谢小神医救命之恩,唐莲无以为报,日后若有需要唐之事,我必当竭尽全力。”
“我可救不了你的命,”小神医把完脉,又递给他一碗药,“我只是治好了你的伤。”
随后便简单交代了几句多注意休息、勤换药的嘱托后,便领着药箱离开了。
是药效作用,又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较虚,唐莲躺在床上不过片刻,便又觉困意来袭,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。
意识模糊之间,唐莲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今天站在窗边的无心。
在那个眼神交汇的短暂瞬间,似乎藏着太多没有说,却不必说的东西,而本算不上熟悉的两人此刻却达成了某种默契。
睡梦中的唐莲突然对着无人的房间说了一句话,似是梦中呓语。
“你也入了那个梦吗?”
无人回答。
从此天地间,唯两人知此梦。
16
“你出门了?”
罗喉计都刚将湿了的衣物挂在一旁,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里间传来。
柏麟打着哈欠,青丝铺地,只着一件素色单衣走了出来。
“嗯,出去了一趟。”罗喉计都像是习以为常一般,从柜子里拿出上周刚从腾蛇那收缴上来的狐皮大披为他披上。
冰凉的手指无意间碰到柏麟的脖颈,冷得他一激灵。
罗喉计都刚想收回手,却被柏麟拉住,将司凤所赠的小暖炉塞进他手里,拢着他的手慢慢取暖。
“去救唐莲了?”
罗喉计都点了点头,两人此刻距离极近,近得他都看得清柏麟那条从胸前延伸至锁骨的疤痕,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,也显得触目惊心。
可却与他背上那条从腰间横贯至肩上的疤痕如此相配。
他脑海里怦然响起唐莲濒死前说过的那句“凭心而动”,手便直接抚上那道疤。
柏麟也不躲开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良久后说了一句,“不疼了。”
那日罗喉计都设下的那道以命换命的秘术,其实并没有抗住第十道天雷。
秘术需要法力支撑,当施下法术的罗喉计都失去意识时,另一半的天雷劈在了柏麟身上。
一道从前胸到锁骨的伤口瞬间炸开,原本无心那身素色衣服,已被红色浸透,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。
仅剩呼吸的柏麟,以一种倔强的爬行姿态,勉强挪到已经失去意识的罗喉计都身边。
谁能想到,曾经高高在上,罚下“天诛”的帝君,如今也会为了一人不顾体面、不顾生死,只为守在他的身边。
他拽着罗喉计都的手,低低地叫喊着他的名字,得不到丝毫回应。
第十一道和第十二道天雷几乎是同时落了下来,柏麟绝望地闭上眼睛,这难道就是因果的结束吗?
罗喉计都因他一念之差,才步入千世轮回;他为唐莲重修一世功德,而落得今生殒命结局。可这一切再往前追溯,却是起源于天界与修罗自诞生以来的仇恨,那自开荒以来深埋的因,却在他们身上结出了果。
他们两人的命运,互为因果,纠缠千年,如今回望过去,只觉得剪不断理还乱。
骤变乍起,只见一金色凤凰从天而降,又有一红衣女子乘云而来,两道天雷瞬间变为烟火,未抵地面便炸成两团烈焰,照亮了整片天空。
着急忙慌的司命和腾蛇终于赶到,聚在柏麟和罗喉计都身旁,立即开始施法疗伤,两人默契地对他们交握的双手选择了无视。
司命一边施法,还不忘一边解释,“帝君,是我们来晚了,自从璇玑和司凤离开天宫后一直行踪不明,还好他们得知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。”
逐渐恢复的柏麟瞧着远处那两个熟悉的背影,心中却已了然,千年前的恨是因,那千年前的爱为何不也是因呢?
他又望向身旁的罗喉计都,手握得更紧了。
若无你当日的善因,如何得今日前来相救的善果?
17
柏麟再提起这段过往,已是与罗喉计都搬至海外仙山之后了。
两人逆天之行,虽已度十二道天雷,但此生无心与唐莲两人的轮回却不再归属于他们。
二人下一世的轮回又必须等这一世结束方可继续。
正当司命、腾蛇极力劝柏麟重回天界时,一旁沉默许久的罗喉计都却提出,曾在唐莲的记忆中看到东海以外有座海外仙山,适合居住,且不被人打扰。
那时的罗喉计都也没有把握柏麟会如何选择,毕竟他的转世轮回本就是为了重回天界,一个所谓的海外仙山与辽阔的天界比起来又算什么呢。
柏麟并未直接回答,只是走到他的身边,伸出一只手,也不说话。
罗喉计都突然想起,那日在天帝面前,他也是如此在白发的柏麟面前伸出手,从此开始了生生世世的轮回。
没有任何犹豫与思索,罗喉计都与他双手交握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如今,两人已在此处生活了数年。今夜因唐莲之事重忆这段,只觉造化弄人。
两人抱有必死之心,却侥幸得活。甚至还向上天借来这数十载不受礼教仙法约束的时光,岂不快哉。
本就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柏麟,低头蹭了蹭那只依旧停留在他伤疤上的手,“我困了。”
罗喉计都随手一挥,一室烛光全灭。
屋内满地月光,却分不清两人的身影。
——完结撒花(可能有个小小番外)——